随着电影创作步入数字时代,此前尚在“所见非所得”这一囹圄中挣扎的创作者们,逐步踏入“所想即所得”的自由国度,电影创作思路也由此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7月22日上午,北京电影学院吴冠平教授为暑期学校学员们带来了一场题为“数字影像时代的观看与美学”的精彩讲座,针对数字影像时代的历史变革、叙事方式、美学概念及“观看”视角的变化等多个问题进行探讨。
电影创作已经从胶片时代进入了数字影像时代,随之带来了创作方法和实践方式的变化,同时也给予我们新的美学启示。第一,数字影像的观看,已经超越机械复制时代摄影再现的观看;第二,数字影像的观看,是对实时渲染的三维世界,同步可互操作的观看;第三,数字影像的观看,是对自我|化身超现实想象的观看。
何谓美学?吴教授认为美学实际上是一种能力,即将再现物体和参照物建立联系的能力。这也是为何有些影视作品如白开水般毫无意义的原因所在:所呈现之物和我们所参照的世界相差太多。
一、胶片影像的三重机制
其一,“实存之物的信仰机制”:胶片的感光特性让胶片影像具有对实存之物的精神依赖,并且“空间的动态化”和“时间的空间化”。如巴赞理论“电影是生活的渐进线”,都是将美的实在进行呈现。
其二,蒙太奇|格式塔心理幻觉机制:完整现实和自然感官的“象征性的转换”。蒙太奇心理幻觉机制决定了你看到的影像永远不是实在物,之所以感觉真实,是因为调动了你对经验事实的感知能力。
其三,黑匣子与不可触碰的观看机制:无意识的“语言”自我显现为一种主体的感觉。如通过过肩镜头、轴线关系、镜头组接规则等具体艺术方式让经典电影形成缝合美学机制。
二、数字影像的三种叙事
数字时代下,数字影像改写了胶片影像的观看与美学机制,呈现出“合成叙事——电影影像”、“生成叙事——游戏影像”、“合成-生成叙事——虚拟制作”三种叙事形态。
其一,“合成叙事——电影影像”:对生活现实世界的肖似性再现。1988年《谁陷害了兔子罗杰》开始,动画开始与真人产生联系;1994年《阿甘正传》,数字影像让虚构人物进入真实历史;1999年《黑客帝国》创造性的时间(子弹时间)的出现,让不可感知被感知;2009年《阿凡达》动作捕捉技术创造真实的人物动作,使不可存在的人物能够拥有表情、动作;2010年《盗梦空间》打造了创造性的空间,使不同地理空间的人物、建筑在一个真实的空间中交汇。
其二,“生成叙事——游戏影像”:对象征现实世界的象征再现。吴教授以1972年首款街机《乒》的诞生、80年代任天堂FC进入游戏市场、以索尼《古墓丽影》为代表3D游戏时代的到来、2001年《马克思·佩恩》中子弹时间的出现、2002年《上古卷轴3 晨风》沉浸式的叙事体验、2010年《暴雨》达到互动电影的高度、直至2011年《黑色洛城》中先进的面部捕捉技术等个案为例,详尽阐述了游戏影像生成的全过程。游戏冲动使人获得一种“审美的自由”、游戏生成影像改变透视关系、生成的游戏影像是沉浸和可触碰的等因素生成了数字影像的新型美学机制。
其三,“合成-生成叙事——虚拟制作”:非现实世界的游戏性呈现。我们具有完全依赖数字资产创造各种影像的可能性:外太空环游、原始森林探险。《刺杀小说家》在拍摄过程中实现了实时生成数字影像,做到了实时追踪、实时抠像、实时渲染输出。正如威廉·米歇尔所说:数字影像像DNA一样被接收、转变和重组,生产出新的智慧结构。它不再有拜物价值而是一种输入的价值。
讲座最后,吴教授为同学们精心推荐了关于未来影像研究的三本书籍,分别是大卫·查默斯的《现实+:每个虚拟世界都是一个新的现实》、马修·鲍尔的《元宇宙改变一切》以及列夫·马诺维奇的《新媒体的语言》,希望同学们能从中获得启发,夯实学术基础,共同为未来影像研究发力!
互动环节:
020赖晨宇:数字影像技术固然能带来沉浸感,但这一感觉是虚假的,还导致身体的禁锢,数字影像本身更以同质化遮蔽了媒介的具身性,不知道老师如何看待此情况。
吴教授:数字影像要与现实世界建立起具身性,是建立在你对具身性概念性的思考上。在某种意义上讲,数字影像是在改变观念的一种影像创作。换句话说,你提出的问题还是属于胶片影像观念的影响问题,我们希望有一个参照物、具身的参与,我们把握美学的高度和深度是建立在再现物和参照物关系的基础上。数字影像要革命的恰恰就是具身性的参与才能产生某种真实性,由此产生美学价值的观念。在我看来,实际上你的问题并不形成批判,而是对于我们对于今天的数字影像它所建构的叙事或者说是它的观看美学所达到的水平,目前你的一种失望。并没有看见数字影像的沉浸感、可触碰性、可互操纵性带给你的现实感的体验。但需要强调,这种体验在数字影像时代已经被解构了。回到问题中,我们在胶片时代所建构所谓现实感、具身性,其实也是某种想象性的,只不过这种想象是通过某种实在的参照物建构的符号体系。而数字影像是没有这样的实在物的参照性所建构的想象,所以这种想象更加概念化。
051梁子怡:老师您好,随着电影技术的发展,电影、电视还有其他的视听艺术形式的观众逐渐出现了融合。像看电影、看电视、玩游戏这几种过去有着极大不同审美行为的边界更加模糊了。请问随着观众群体行为和身份转型的持续深化,电影是否有失去其文化独特性的危险?
吴教授:确实,我们现在对于影像的接受越来越宽容了,我们能在影院找到感动,也能在手机短视频中找到欢乐。这说明了电影建构的原始形态,是没有发生变化的。比如现在流行的真人秀节目,实际上它所有的叙事方式都是电影化的:怎么进入故事?怎么引出人物?怎么设置悬念?最后怎么形成大团圆的结局?由此可见,电影是我们今天进行数字影像叙事很重要的精神来源,甚至是一种方法来源。只不过因为我们今天对于影像的想象因为数字影像发生了变化,可能已经不是拜物教了,而是概念性的。
文字|刘星雨
排版|沈梦涵
责任编辑|兰荣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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